【雪燄堂】

　　大霹靂一二三四年五月六日上午七點零八分。

　　「啦啦啦～～」滾燙的開水伴隨著梵天的歌聲，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
線，往廚房死角的蟑螂潑去。
　　「滋——」清煙緩緩昇起，一切歸於平靜。一頁書面帶微笑，哼著小曲準
備出外呼吸新鮮空氣。孰料他一出門，就見到一團破破爛爛的垃圾躺在路中央，
擋住了他的去路。
　　「嗯～是誰這麼沒公德心？」一頁書捂著鼻子，原本想以拂塵將這不明物
體掃下山去。待他弄清眼前的東西的真面目後，饒是百世經綸的深厚修為，也
阻止不了他的尖叫再尖叫：
　　「海殤君——」

　　十日前之天外方界。

　　「大哥～～～」愁月一回到家，就給了海殤君一個最熱情的擁抱。
　　海殤君連忙退後Ｎ步，沒好氣的問：「說吧！這次又有什麼事了？」
　　不是他這個做哥哥的冷漠，而是他實在太了解小妹的可怕：一旦她開始對
某人大獻殷勤，就表示他鐵定會災劫連連！

　　愁月的粉頰突然飛上兩朵紅霞，原本就清麗絕倫的臉蛋更平添幾分嫵媚。
　　她讘嚅道：「人家只是……只是想跟你商量我跟傲笑紅塵的婚事……」
　　不等她講完，海殤君立即拍著桌子跳了起來：「不—行—！」
　　愁月似乎是嚇著了，緊抿著嘴不發一語，眼裡卻閃著晶瑩的淚光。
　　海殤君可沒心軟，（海：只有傻瓜才會被她這種楚楚可憐的樣子給騙了！）
他開始如數家珍的把她的風流韻事一一搬上檯面：「妳又想結婚了？小妹，不
是為兄的說妳。兩年前妳才剛成為權門宗矩的續弦，結果不到三天就跟一個姓
袁的老頭跑了！為兄不知花了多少人力、財力、物力，終於擺平此事；這我們
姑且先不提。吾明明記得一個月前妳和血雨風生走得還蠻近的，怎麼現在又搭
上傲笑紅塵了？不行，這場婚事我說不准就是不准！」

　　他也暗自稱奇：血雨風生那種低能兒會被小妹得手，原屬意料中事；但傲
笑紅塵能文允武，是方界的菁英，怎麼還是逃不出她的魔掌呢？

　　但海殤君畢竟是仁慈的，眼見妹妹一副頷首歛眉似有悔意的模樣，口氣也
緩和了許多：「為兄並不是不贊成你們的婚事，只是近幾年來，家中的『某項
支出』實在過於龐大。所以你們就再等幾年，等家中經濟有了起色知後再談也
不遲……」

　　所謂的「某項支出」，自然是嗜婚成狂的愁月每次嫁人時必備的嫁妝了。

　　「可是……可是……」愁月無辜的臉兒垂得更低了：「我已經用你的名義訂
下三千桌酒席，連房子也買了……」
　　海殤君氣得差點沒當場斃了這個不肖的小妹。
 

　　是夜。

　　「唉～唉～唉～」一向羽扇輕搖、笑看紅塵的蟻天，竟也開始嘆起氣來。
　　難道他真的要因為一點「小錢」而犯下叛國大罪麼？可是那筆天文數字般
的鉅款似乎不是他一人可以負擔得起的。
　　不管怎樣，海殤君決定再去愁月的房間裡探望她。這很可能是他們兄妹倆
今生的最後一面了。

　　身為始作俑者的愁月絲毫不知——或說是故意忽略——事情的嚴重性，早
早上床睡覺了。她睡得很甜，銀色的月光透過綺窗，輕輕灑在她的臉上、髮上、
肩上，彷若一朵全身浴在銀白清輝裡的含苞待放的曇花。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是最可愛的：可以使人暫時忘卻這位年僅十八的
小姑娘，早已閱人無數，以及她所做過的種種令人髮指的事。
　　縱使她有千般不是，但她畢竟是他的親妹子呀！況且，要半生奉公守法的
蟻天做出這等事來，就算能逃過酷刑，他的良心也不會允許。

　　海殤君好生為難：他該如何是好？

　　「嗯～無忌！」愁月竟然開始說起夢話來了：「雖然我得嫁給傲笑，可並不
代表我不愛你了呀！要乖，哦……咦？風哥，你、你根本不了解我的心！我嫁
給傲笑已經夠委屈的了，你還這樣說！鳴嗚～我好命苦啊……」
　　海殤君又嘆了一口氣：到底是誰命苦啊？

　　他最後還是決定違背自己的良心。

　　「好了，君，你就別哭了。」一頁書溫柔地撫著海殤君的長髮，像一名和靄
的母親。
　　海殤君依然啜泣不止：「可是錯不在我啊！我為何得承擔這一切？你也知道
那堆聖母很早以前就想幹掉我了，我鐵定會被送進倉庫的！嗚……」
　　一頁書（目露兇光）：「誰敢動你，下場就跟那隻蟑螂一樣！啊不！吾是說
，吾不會讓你白白送死的～～～～」
　　一頁書立即從懷中取出一粒金色藥丹。

　　「這……這是……」海殤君連忙搖手說不。「續命金丹！書，這麼重要的東
西，我怎能收下？」
　　一頁書的眼裡射出了莊嚴神聖的光芒。
　　「君，你是吾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吾不幫你，那吾要幫誰呢？你就拿去吧！」
　　「書！」海殤君再度哽咽了。
　　「君！」

　　海殤君把金丹呈獻給無忌天子。當時天子正欲執行「某項計畫」，苦於缺少
續命金丹而遲遲無法成行；現在金丹到手，自是龍心大悅。再加上愁月、傲笑紅
塵的說情，對於海殤君私自離開方界之事也就不予追究。還賞賜了一筆為數不小
的俸銀。
　　屁屁聖母們眼見海殤君竟再一次化險為夷，不禁遷怒到一頁書身上，認為他
贈丹之舉根本是縱容愁月、助長歪風。於是……


　　笑情山鄉。

　　這日一頁書突然心血來潮，就掐指一算。不算還好，這一算，便「哎呀」一
聲叫了出來。
　　海殤君見親愛的書一副花容慘淡、驚疑不定的樣子，好生心疼：「怎麼回事
？」
　　一頁書沉重地說道：「君，金丹解厄的同時，也觸犯了天條。為了救你，吾
……」

　　他沒再說下去，但海殤君已經明白了！所謂「天條」，當然是屁屁聖母無疑
。她們是武林中最神秘、最恐怖的陰謀家。一旦惹上，下場可不只一個「慘」字
了得！她們可讓一個原本智商１８０的先天人瞬間變為白爛；一名武林高手能在
霎時成了連路上野狗都打不過的病夫；一位悲天憫人的聖者，也可在一夕之間，
成為遺臭萬年的梟雄……海殤君與她們交手多回，對她們的性子亦略知一二，如
今一頁書為了救他，觸怒了武林中最神秘最可怕的屁屁聖母，那麼，求生不能求
死不得的淒涼結局，指日可待！

　　「書，你不要擔心！」海殤君凝視著他，溫文的語氣中卻帶著無可撼搖的
堅決：「吾一定會盡畢生之力，為你擋去所有的劫難。」
　　「討厭！」一頁書大叫。
　　海殤君愣了一愣。
　　「人……人家要的，才不是那個……」一頁書垂下了頭，俏臉生暈。
　　海殤君會意，輕輕將他摟進懷裡，一頁書羞得連耳根都紅了。接著托起一
頁書的臉，在額上吻下執迷不悔的印記……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