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燄堂】

【前言】

　　我要感謝創作出冥王神話Ｔｈｅ　Ｌｏｓｔ　Ｃａｎｖａｓ的手代木史織老師。正是因為她，讓我對以充滿人文關懷的筆觸挑戰各種下限的表現手法突然產生了興趣。對家中有兩隻貓，對其他小動物也相當喜愛的我，要嘗試這種題材確實有些困難，但只要一回想近日連載的外傳劇情，就能賦予我無比的信心與勇氣。

　　謝謝手代木老師！謝謝您畫出來的ＬＣ！

　　從前從前，有個面目和善的男人從路上撿回一隻小狗。

　　他不僅給牠吃給牠住，還替牠取名字，在那只有他倆的小天地，白天陪牠玩，晚上陪牠睡，還不忘抽空帶牠出去玩。

　　他對小狗的呵護已超出一般的飼主與家畜，簡直像父母對孩子一樣無微不至。

　　被丟在路邊，無人聞問的小狗一下子有了溫暖的家，髒亂的披毛在男人耐心的打理下變得乾淨整齊。牠總是用那一雙明亮的雙眼追逐著高高瘦瘦的身影，歡欣愉悅地繞著他打轉，然後把頭放在他手上。
 
　　──謝謝您這麼的愛我，我真的很幸福。

　　如果狗能像人那樣開口，一定會說出充滿感恩的話吧。

　　可是男人一點也不開心。

　　不論在幫小狗刷毛，與牠玩你丟我撿的時候，明明嘴角是上揚的，整個人卻散發令牠費解的氣息。

　　如同最濃烈的苦酒，能令人醉死在那一片深不見底的，明媚的憂傷中。

　　「跟著我，你只會嘗到無與倫比的痛苦。即使如此也要認我為主嗎？」

　　「你要好好想清楚，不要輕易作決定。」

　　男人總是用嚴肅無比，正經八百的態度對牠這麼說。

　　而小狗也總是先歪著頭看他一下，然後咧開了嘴撲到他身上，熱情洋溢地向男人撒嬌，伸出濕熱的小舌舔他的臉頰。

　　牠只是一隻狗，聽不懂人話，但牠看得出沉澱在男人眼底的寂寞。

　　他只想盡最大的努力，讓男人的表情不要這麼的哀傷。

　　「呵呵……」男人笑了。「你真溫柔。」

　　這天，男人提著東西來到小狗面前。

　　──要跟我玩遊戲嗎？還是要拿好吃的東西給我吃呢？

　　牠一如既往，拚命地晃著短短的尾巴，在主人腳邊蹦蹦跳。

　　可這一次男人帶來的，不是什麼好吃好玩的東西，而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雪亮的利刃扎進小小的身軀時，小狗不可置信地爆出一聲尖銳的哀嚎。

　　為什麼？

　　隨著刀鋒雨點般不斷落下，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飄過。

　　小狗在血泊中不住翻滾掙扎，哀切地望向他最敬愛的主人。

　　事到如今牠已經無力逃跑，也不奢求殺紅了眼的男人能停手。

　　可是……

　　為什麼？

　　男人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因為……我需要狗血啊！」

　　令狗兒無比熟悉的神情，又浮現在男人臉上。

　　「我曾為此猶豫了很久，是你的溫柔令我下定了決心。」

　　「明知道跟著我只會痛苦不堪，你還是願意承受這樣的命運。」

　　主人到底在說什麼？牠還是聽不懂。

　　不過，他的語氣還是跟以前一樣呢……

　　從牠還是一個小ＢＡＢＹ，半夜驚醒而嗚嗚低泣的時候，總是不厭其煩將牠擁在懷裡，輕柔地哄著自己：你要乖乖睡覺，快快長大。

　　那樣的語調，總讓牠覺得很安心。

　　又有一絲莫名的哀愁。

　　「因為你，我長年以來的困擾終於得以解決，這一定是神對我的恩賜。」

　　小狗連掙扎的動作也停住，大大圓圓的眼淌下兩行淚。

　　都已經這麼努力，最後依然無法消除主人眼中的寂寞。

　　真是太可惜了。

　　懷著遺憾的心情，小狗僅有的一絲意識被黑暗吞噬。

　　「天啊！牠居然還活著！」

　　再次醒來，小狗見到的不是男人，以及只屬於他們的小天地。

　　牠被帶到一間陌生的屋子，四面都是白色的牆，空氣中飄來消毒藥水的味道。

　　一群穿著白袍的人，有男有女，他們一齊圍在小狗身前，為牠強悍到不可思議的生命力感到驚奇。

　　接著，是一連串大大小小的手術，在反覆的感染、投藥與急救中，度過對一隻狗來說跟地獄沒兩樣的癒後療程。

　　小狗總算挺過來了。牠在這間叫「醫院」的地方受到很大的歡迎，儘管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醜陋傷痕，醫生與護士也不以為意。他們特別在角落為牠佈置了狗窩，不時逗弄牠。

　　「狗狗，來～！」

　　「好好吃的餅乾呦！」

　　然而他的雙眼失去了神采。任憑玩具與零嘴堆在眼前也罔若未聞，寧可趴在冷冰冰的鐵籠，安靜地看著外面的人群來來去去。

　　牠變得極端排斥與人接觸，平常只肯在夜深人靜的時段出來走動。即使見到對他有救命之恩的醫護人員用和善的態度向牠打招呼，也只會把頭撇開，不著痕跡地與他們保持距離。

　　一旦朝牠伸出手，小狗立刻流露出恐懼的神色，低嗚著把自己塞進狹小的狗籠中。

　　「狗狗，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哎唷！」

　　新來的實習醫師不明究理，先是趴在狗籠外對牠說話，見牠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忍不住將手探了進去。

　　然後他就坐在急診室，由護士替他包紮手掌的傷口，還打了一針。

　　「狗狗不喜歡人碰，你幹嘛去招惹牠呢？」

　　「我知道，」實習醫師嘆了口氣。「可是我也想讓狗狗知道：我們並不會因為那片傷痕就對牠另眼相看，那不是牠的錯；而且，世上還是有許多好心人，大家都很願意關心牠。」

　　「那也得尊重牠的意願啊。」蒼老卻不失威嚴的聲音由急診室大門傳來。

　　「院長！」

　　「院長，我只是不忍心看牠一直這樣……」想起小狗縮在籠中那驚恐交迸的眼神，年輕的醫師只覺得心都要碎了。「我們應該想想辦法，讓狗狗明白我們的好意，忘記過去的傷痛……院長，您笑得那麼詭異幹嘛？」

　　一旁的護士倒是機伶。「院長，難不成您已經想出什麼好的治療方案？」

　　「心病仍需心藥醫。」院長淡淡地說。「對現在的狗狗而言，牠最需要的不見得是旁人的關心，而是一個機會。」

　　「機會？」

　　「是啊，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