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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陰雨連綿。
  很普通的小茶坊,座落在江南一處山間小徑上。
  茶坊裡,年邁的老掌櫃倚著窗檯昏昏欲睡。
  這雨從傍晚一直下到早上,眼看今天生意是甭作的了。

  啪噠啪噠,急促的腳步聲伴隨兩道人影奔向茶坊。
  老人趕緊起身招呼。


  茶坊雖小,卻位居蘇州往揚州必經之路,平日來往的遊人可不少。
  老人自詡見多識廣,看慣形形色色的人物,乍見來者,仍不禁眼前一亮。
  好一對英雄俠女!


  「掌櫃的!」
  「小姐有何吩咐?」老人手腳俐落地抹桌倒水。


  儘管風塵僕僕,那衣裳一看也知是上好的料子作的;那束髮金環,其精巧華美的程度,更非尋常人家所有。
  而她身後的青年……粗布亂服,儼然一個如假包換的鄉下小子,只有雙目隱隱蘊藉的鋒芒,方能突顯氣勢不凡的一面。
  ──不過,他好像沒在此停留的打算!?


  「給我打半斤白乾。」
  紫衣少女逕自揀了個位子坐下了。
  「真不巧,小店早賣完啦!」
  「沒酒的話,清茶也好!」一串銅錢擱上桌角。「吶,再來四兩牛肉、兩顆饅頭!」


  啜了兩口茶,接過老人遞上的饅頭,少女向簷下佇立的青年招手:「先在這兒歇歇罷,李大哥?」


  被喚作李大哥的青年苦笑:「我還能說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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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劍奇俠傳:林月如同人


定  風  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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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對男女,即是甫自鬼陰山死裡逃生的李逍遙及林月如。


  李逍遙的臉色很不好看、也好看不起來。靈兒臨別前垂淚的眼佔滿整個心房,似是向他作出無言的控訴。
  為什麼……不是說好了嘛?
  『我李逍遙對天發誓,從今以後絕不會讓你一個人孤苦伶仃。』
  蘇州城外指天為憑,總算令她重展歡顏。
  然而……先任蛇妖將她擄去,白河鎮匆匆一聚,迎接他的伊人卻如斯憔悴;鬼陰山上,面對石長老的蓋世神功,李逍遙開始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又一次失信於她了。


  林月如知他心裡難受,也不作聲,倆人就這樣安安靜靜一路走來。


  「苗人?」
  「對,帶頭的是個獨眼老人,披紅短掛,兩鬢斑白,身邊光侍從就有七八位……」
  李逍遙細細描述了石長老一行的衣著樣貌,月如在旁補充。
  「老伯,您再想想,有沒有?」
  老人沉吟半晌,還是搖了搖頭。


  啊!倆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從鬼陰壇秘道一路日夜兼程、順山而下,沿途能落腳的酒肆茶坊只此一家。
  況且石長老領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走在路上,怎麼可能不引人注目?
  連唯一的線索也斷了嗎……


  「不過,前天夜裡倒是有一批苗女經過……」
  「苗女?」
  「是呀!約莫二十來位,個個身穿白衣,手持竹杖。我覺得奇怪,就多瞧了一眼。」
  「然後呢?」
  「其中一位頭繫紅花巾的問我揚州怎麼走。嚇!這幫苗女好大方,一出手就是五兩銀子。問明了去路,就在門外聊將起來,好像在說什麼……什麼公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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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過雲收。


  「客倌,真的不多歇會兒?」
  「我們還得趕路呢,告辭了。」
  「好吧!公子您聽好:沿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天黑以前可以抵達清水鎮,去揚州就屬這條路最快啦!鎮上最大那間客棧的掌櫃是我親家,跟他講是王成介紹的,他會算你便宜一點。」


  望著倆人漸行漸遠的身形,老人在心底嘆了口氣。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喲……



  「李大哥,你怎麼看?」
  前天,八月十九,確是靈兒糟挾持的日期無疑。
  加上口稱『公主』……嘖嘖!可真巧啊。

  所以,結論顯而易見──
  「石長老與這幫苗女絕對脫不了干係。」

  只是……
  「她們為何用漢語交談、還故意讓老掌櫃聽見?」

  這樣大費周章,只為留下蛛絲馬跡?
  或者──又是一個引人上鉤的陷阱?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李逍遙倏然停步,手扶劍柄。「月如妳看,那老掌櫃可沒騙人。」
  但見一名刀疤壯漢迎面走來,接著,持弓配劍的黑衣山賊紛紛躍出草叢,前後包抄,將二人團團圍住。
  刀疤壯漢大搖大擺走到兩人面前,不住獰笑。
  「嘿!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留下買……哇呀!」
  話未說完,壯漢門牙就缺了一角,登時血流如注!
  「區區小錢,不成敬意。」林月如扣著一枚銅錢,冷冷地說。


  ………………


  「看什麼?再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眼睛!」
  「嗚……」
  「月如,夠了。」
  「你沒聽他剛才講得多難聽!?」
  「他們已受到應有的教訓。」與正氣凜然的口氣相反,某青年已開始清點搜刮得來的錢財。


  靈兒被俘,鬱悶;冒雨尋人,鬱悶;連夜趕路,鬱悶;
  這群山賊,膽敢在又凍又餓、睡眠不足、尋人未果、鬱悶之至的李逍遙和林月如面前擋路,那麼,被揍得七葷八素倒在地上哭爹喊娘外加被洗劫一空,也屬意料中事了。


  這晌,刀疤壯漢兀自叫罵不休:「臭小子,敢動我們黑風谷的人,將來有你好受!唔哦……」
  他沒辦法再講下去。因為李逍遙已揪住他的衣領,一掀一帶,壯漢頓時臉部朝地,摔了個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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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水鎮,傍山而居。因近揚州、永安渠,得地利之便,規模比白河鎮大一倍不止。
  解決山賊花不了多少時間,抵達鎮上,依言尋得客棧、梳洗過後,才過黃昏。
  顧及明日一早得上路,倆人只揀了幾樣清淡小菜果腹。
  華燈初上,入夜後的清水鎮呈現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大街小巷,鑼鼓喧闐。


  月如奇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這麼熱鬧?」
  逍遙偏頭一想:「咦?……中秋早就過了呀。」
  「呵,您倆第一次來是吧?」夥計笑道。「今天,是容王爺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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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拈著方才得來的籤紙,月如坐在廟口一株大榕樹下,想著自己的心事。


  這榕樹,就是夥計所稱的「容王爺」了:
  依夥計所言,它在此生長至少超過兩百寒暑,歷經戰火洗禮、朝代更迭,長成今日的參天大樹,光主幹就得八人合抱。鎮上居民多半從小看著老榕長大、成家、生子,對它懷有深厚的情感。索性建了廟,將老榕樹尊稱為容王爺,不時膜拜。
  每逢容王誕辰,鎮上便大肆慶祝,通宵達旦。揚州城內不少大戶人家,原先在此許過願的,更要出錢出力,將一場小鎮廟會辦成當地盛事。


  回想兩個時辰前,和逍遙在客棧用餐時,夥計講得興高采烈,她只覺得可惜,想著明年此日,一定要回這裡看看。
  誰知才睡下不久,李逍遙就上樓扣門,帶來一個壞消息。


  『小二剛剛通知我,通往揚州的橋坍了。』
  『那明天怎麼辦?』
  『鎮長已帶人去搶修,最快要明天下午才會好。』


  話帶到了,逍遙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月如……不然這樣,我們今晚去街上走走,看有什麼缺的趕緊添購,好不好?』

  ──好啊!


  很普通的邀約,不是嗎!?
  為何心頭竟有止不住的雀躍歡喜……


  後來他們就走散了。


  緊緊交握的雙手抵不過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的人潮,一不留神,便在滾滾人流中失去了彼此的蹤影。奔波了一整天,月如此時才覺得疲累不堪,也樂得隨波逐流,在容王廟稍作休息。
  只見那榕樹生得巍峨壯觀,蓊鬱綠蔭亭亭如蓋,從主幹伸出的氣鬚早已垂落地面生根茁壯。樹前擺上香爐蒲團供人參拜,茭杯籤筒更是不能免俗,一應俱全。
  「小姐,這容王爺很靈的!」
  「既然來了,何不求個籤問問前程呢?」
  捱不過廟祝再三聳恿,月如也與香客一道持香下拜,求得一籤:

  『一重江水一重山,誰知此去路又難;
   任他改求終不過,是非終久未得安。

      ──孟姜女送寒衣哭倒萬里長城。諸事不吉。』


  林月如橫了廟祝一眼。
  廟祝捊鬚而笑:「籤的好壞不能單照字面上的意思去看,正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念心轉,凡事皆可化解……」
  怪不得此廟香火鼎盛,這樣也能說出一篇道理。
  向來對求神問卜嗤之以鼻,難得這回規規矩矩,上天卻對她開了個玩笑。反正自己也未認真以對,圖個新鮮罷了,哪會為了一支籤壞了整晚的好心情。


  倒是……李大哥,怎麼還沒到呢!?


   時值秋分,拂面而過的晚風已帶些微冷意。憶及今年中秋,蘇州城上火傘高張,暑氣逼人,猶似三伏盛夏,距今不過短短七天。
  比武招親當晚憤而出走,一路上怒斬蛇妖、力戰屍魔、齊心拒敵;闖蛇窟、入血海、上陰山──


  一切一切……也不過七天而已。

  短短七個晝夜的時光,一段蘇杭往揚州的路程,林家小姐的人生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昔日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種種恍若隔世;此刻,人在江湖,每一天都過得那麼驚心動魄,事過境遷,思來又如此餘味無窮。
  黑水鎮,遍布屍毒瘴厲的地下古墓,連番苦戰後與巍然如山的骷髏將軍短兵相接,體力到達極限,心境反倒一片澄明。任他妖術通神,只是專心一志,連綿遞出六歲起日夜苦練的招招式式。
  然而,就在七天前,首度對上連父親也深感棘手的蛇妖。臉上依舊掛著笑,慣於持劍的手竟不知怎地,微微發顫。
  身畔與她併肩作戰的青年不置一辭,只是很自然地在她手上輕輕一握。


  ──有我在!

  於是心就定了。
  於是就隨他走過萬水千山。

  往後,註定要與那人糾纏不清了吧……


  「月如!」
  身後響起的,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很久很久以後,
 
李逍遙問起這一夜,她與他走散後的遭遇。
 已為人妻為人母的月如,只是低頭哄著懷中的娃兒,
 嘴角揚起溫柔的笑意。
 


milk mother 2005/03/23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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